阿华(化名)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,她的五官和女孩无异,内心敏感多情,青春期发育良好,乍一看去,俨然一位健康的农家女孩。
但只有她和家人明白,自己的下半身还有一套男性生殖器官,也正是这一点,使得阿华饱受歧视,历经苦楚,选择了独居深山40年。
“双性人”阿华:“是他,更是她。”1974年,阿华生于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的小山村。
一家人原本满心欢喜地盼着这个“金孙”——他们坚信,服用了“转胎药”就能生下一个大胖小子。
一接下来,乍一看倒像是个男孩儿,父亲和奶奶都笑得合不拢嘴,但擦净小身体后,一家人都笑不出来了。
这个孩子,既是个“带把儿”的,又有一套女性的生殖器官。在孩子奶奶和母亲的泪眼婆娑和声声哀求下,阿华免于被遗弃的命运。
父亲对于这个孩子的感情十分复杂,他自然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个“怪胎”,以至于瞥见阿华的小身影,那眼就被狠刺了一般,拉着脸调过了头。
阿华懵懵懂懂,她不太明白,只当父亲嫌弃她是女孩儿。
但她再大一点,她就明白,自己是被定义为“男性”的——奶奶希望家里再添一个男丁,于是在户口簿上,阿华的性别为男。
四五岁的时候,一位亲戚偶然得知了阿华的情况,于心不忍,建议阿华的父母带阿华去医院治疗——“孩子还小,总是要过日子的。”
父母牵着她,来到了当地的小医院,医生经过初步诊断,认为阿华年纪尚小,现在及时干预治疗完全来得及。“做女孩儿,500元,做男孩儿,1000元。”原本脸色缓和的阿华爸爸呆住了,500元?1000元?这对于20世纪70年代的贫困家庭来说,无异于天文数字。
原本听到可以做手术,阿华的奶奶一口应下:“男孩,男孩好!”但听到需要1000元的巨款时,老人家也不免嗫嚅了:“1000,1000块钱啊……”
家中就算小有积蓄,也不可能全栽在阿华身上。
而对于奶奶而言,变成男孩的代价如此昂贵,可若是不能添个男孩,那又何必花上500块去求个女娃呢?阿华的母亲只是抱着苦命的女儿,一个劲儿地流泪。阿华的爸爸不愿意,也掏不出这笔钱。
后来,阿华的奶奶和母亲相继去世,阿华的父亲渐渐地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了,毕竟他还有一个儿子。
这个随意的决定,使得阿华余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阿华是个“双性人”的消息散播至全村,“小时候放学,走在路上,他们会突然扒下我的裤子来看。” “怪物”、“二刈子”极具侮辱意味的嘲骂令阿华抬不起头。
她是男孩?可是男同学只有当扒下她的裤子时才会对她露出“笑容”,她是女孩?没错,在骨子里,阿华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女性,当女孩,是很好的,可以穿花裙子、踩高跟凉鞋、戴发卡……但是女生从来不和她说话,那眼神,比看垃圾还要残忍。
终究只是渴望。
阿华的父亲当时是一名民办教师,很是好面子,阿华每次被欺负了,回到家向父亲诉苦,男人自母亲和妻子去世后越发冷漠,只是皱起眉头骂她,那话,并不比恶劣的孩童好听多少。
适逢工作调动,而阿华的父亲也巴不得赶快离开这片漫天流言的“是非地”,他收拾行当,匆匆就走了。
但是他忘了带走阿华,他的女儿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。阿华辍学回家后,烧火做饭、种田、洗衣、都要一个人来。
有时也会庆幸,这个家还给她留了两亩稻田和一小片菜园。
这么多年,自己布置电线,自己修灯泡,阿华俨然已是个生活全能手。
当邻居突然兴起,找她谈天,问她:“苦吗?”阿华却摇摇头,她倒没觉得苦,她其实挺喜欢机械维修的。
长大一点,在亲戚的说动下,阿华外出务工。
但在这一过程中,由于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,她不敢跟工友一起洗澡,上厕所,处处遮掩,饶是如此,还差点露馅。打工挣到一些钱,她就会回到村里,外界的生活时常令她感到不安。
早些年,阿华在沈阳务工,因为急着前往一处建筑工地应聘,阿华和大老爷们一起,穿起了男装。
但在男人堆里打滚却是更多不便,那分寸感比妇女们更难把握。
再加上如果不束胸或穿宽大衣服,阿华上半身的女性特征根本无法遮盖,最终,因为诸多不便,阿华回到了江西老家。
二十多岁,正是农村姑娘们说亲事的时候,但阿华却无人问津,有一次,她听到媒婆和邻居在谈论她:“那孩子,说起来也命苦,但是给她说亲事,这不是造孽吗?”
十几岁时,阿华出行常装扮成男人,加上身份证上也是男人,所以村里一部分人主观情感上还是看她偏向男人一些。但近两年,阿华却独爱上了穿女装,最喜欢大红色的衣服跟丝袜,这让村里人觉得更加怪异。
阿华却不以为意,她喜欢自己当女人时妩媚的样子。
虽然她力气大,能下工地,但是缝缝补补的针线活,她也是样样都会,做起来毫不含糊。
夜晚没有人的时候,阿华会穿上自己那双艳红色的高跟鞋、肉色的丝袜、性感的短裤。
在昏黄的灯光仔细地审视镜子中的人,想着白日里媒婆的话,闭上眼睛,幻想着作为一-个普通女人,找一个好老公,生一个可爱的孩子,像无数平凡人拥有的那样,度过琐碎的一生。
她决定,她要攒钱做手术,变成真正的女人。
她辗转多个城市打工,在这些旅途中,由于生理上的不方便,阿华一直排斥与外人交往,更不用提追求爱情。2023年,在南昌一家小饭馆当服务生的阿华碰到同在打工的阿东(化名),两人迅速走到一起。
“阿东对我很好,我喜欢吃苹果,他就买很多的苹果给我吃”,只有谈到阿东时,阿华的脸上才会显现出一丝羞涩的笑容。
然而,即使在阿东家过夜,阿华也拒绝两人同睡,直到分开,阿华也没让阿东知道自己的事情。
手术失败,重拾生活:阿华的人生新阶段阿华为了实现自己当女人的梦想,也曾经求助过媒体。
2023年,山东媒体帮她联系到济南美容整形医院,并愿意帮助她完成手术。
济南美容整形医院的徐宏兆医生告知阿华,虽然她的身体条件暂时不支持手术,可以给她制定前期的治疗方案,嘱咐她调理身体,等待机会。
“徐医生也经常跟我联系问我情况。”
没几天,徐医生甚至告诉她,医院有意为她免费进行手术,阿华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热乎乎的。她想:如果手术成功了,一定要回头去找阿东。
两年后,徐宏兆联医生再度联系阿华,让她回医院体检,经过体检,确定条件成熟,即将为阿华实施手术。
经过长达三期的变性手术后,济南美容整形医院宣布阿华手术成功,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。
手术成功后,阿华和济南美容整形医院的故事感动了许多网友,得知阿华最终回到故乡后,众人都为她担忧,阿华通过手术从双性人变成了女人,返乡以后,乡邻们会如何看她?为此,济南美容整形医院组建的慰问组前往百里之外的阿华的家乡,一来是探望阿华,二来是济南美容整形医院专家要为阿华进行复诊。
众人抵达时,阿华正在收拾小院,当众人看到阿华时,还是被小小“震”了一下。
木质的老房子,尽管部分墙体已经用白灰覆盖的砖石稍稍修葺,但仍是显得摇摇欲坠,尤为醒目的是两侧墙上分别悬挂的两幅女明星海报。
虽然小屋子有些脏乱,但阿华却穿着红色连衣裙,脚上穿了一双高跟鞋。
阿华一眼就认出了济美的工作人员,很热情地接待了一行人,为了尽地主之谊,阿华还跑去邻居家借了茶叶。当济南美容整形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起阿华在村里的生活时,阿华却很坦然。
“开始决定回家乡的时候,我也有点担心,不过回来后才发现,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。”
阿华脸上绽放着光彩,“我刚回来时,一位叔的话让我很开心,他说,‘其实你这情况也是一种病,只是比较少见,病治好了,就没事了。’”
“我们都替她高兴!不过,阿华还是村里的‘怪人’!”阿华的邻居眼里带着善意的笑,她告诉工作人员,阿华下地干活总是穿得体体面面,高跟鞋只要有机会就一定穿,这在村里,是从没有过的。
不过大家都能理解阿华的心情,“熬了40多年,当然要好好过过瘾!”
如果后续诊疗恢复顺利的话,阿华将有可能组建自己的家庭,“我希望,自己有一天能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找一个爱自己的老公,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和一个温暖的家庭。”然而,后续的手术最终失败了。
不是说自己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吗?阿华对这个现实不能接受,自己并不相信什么体质,血小板的原因,但也无力争辩。
手术失败之后,阿华前往福建打工。
在超市里打打零工,月工资1000到2000元,因为长时间没回家,所以家里的她以前居住的老房子也倒了。
2023年,阿华再度前往了济南美容整形医院,见到人员大洗牌,她心中觉得怪异,便要求办理出院的材料,最后,她拿着出院材料;将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性别全给改成了女性,至少,在法律上,她是一个女性了。换了身份证之后,阿华就把以前的旧男装、照片全扔了。
“我想以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份重新开始……如果那次手术成功了,我就和正常女人一样了。”阿华轻轻叹气。
以前,每年清明,阿华都会来到坟前看望母亲。一个人在坟前喃喃:“妈妈,你要保护我治好病,等我结婚了,生了娃娃,会多给你送钱来,希望你在那里放心。”
尽管4岁丧母,阿华完全母亲长得什么样子。
手术失败以后,她很少说治病一类的话了,但她天性乐观,2023年的清明,她对妈妈说:“妈妈,我现在,身份证和户口本上都是女人了,看起来也是。”
领养孩子,成为母亲:阿华另一次圆梦当阿华的新闻扩散开来后,来自广东东莞的吴先生曾打热线到齐鲁网编辑部,告诉记者,自己希望能够认识阿华,如果她有意的话,希望可以试着交往。
吴先生说,自己目前在广东东莞一家不错的企业打工,收入各方面都还不错。
“我跟阿华年纪相仿,之前有过婚姻的经历,有一个孩子”,吴先生告诉记者,前一段婚姻并不幸福,“现在的女人只想着你的钱”,看了阿华的故事,吴先生觉得阿华的平凡善良打动了自己,虽然不一定能够收获爱情,但她愿意去认识阿华,成为她的朋友。
当记者把这件事情告诉阿华后,阿华并没有立刻答应,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,同意记者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知吴先生,“我也很希望有一个朋友”,阿华说。
两人最终止步朋友,阿华仍是那个在江西小山村的阿华。
2023年8月,阿华的远房亲戚的熟人说,自己有个儿子养不起,老婆又是残疾人,不如过继给阿华。阿华接到父亲的电话后,当下就从福建的廉租房赶回了南昌进贤的老家。
“之前我也去算命,算命的说了,我有个儿子的。”
阿华把他抱回来的时候,只比她的拳头大上一点,像只小猫,她给他买奶粉喝,整箱整箱地买。
村里的人见到阿华有了着落——虽然不是婚事,但都为她开心:“阿华把儿子照顾的好咧。”
平日里聊起天来,听到邻居们打趣:“阿华,有人养老了。”
阿华总是抱着娃娃,一边哄,一边笑,幻想着,老了以后,有个小孩在身边照顾她,她不想自己老了之后一个人过,一个人,孤零零地死去。
五个月大的孩子,三天两头生病,她就想给儿子上个户口,万一他有什么小毛病,可以给他办医保卡。“他前两天感冒,我带他去医院挂号,有医保卡挂号就一块钱,没有医保卡挂号就要十五块哩。”阿华说,因为没有母乳,只能喝奶粉,孩子的抵抗力很差,一不小心就会生病。
阿华连忙去了民政部门打听,被告知没有领养证就办不了户口。
她知道的,领养证现在办起来很严格,要打证明。
阿华老大不高兴,她觉得,是因为自己和亲戚没有熟人,所以这个事情就办不了。
但当懂行的人问她要什么材料,出示哪些证明,要走哪些流程时,阿华自己说不清楚。2023年,根据南昌市进贤县民政部门耐心的解释,阿华如果要给儿子办户口,需要送养方的贫困、残疾和独生子女证明,以及收养方的收入、健康、未婚证明。
符合以下条件,便可以给孩子上户口了。
但阿华却犯难了,儿子的生父已经有70多岁了,他二婚后生了三个孩子,长子他自己养,第二个女孩儿送人了,第三个,最小的儿子就送给了阿华。
阿华和父亲,坐了半小时的汽车来到了儿子生父的家。
临走时,老赵答应阿华会配合她把该打的证明都给打了,帮孩子上户口。但阿华事后才知道,老赵根本没和老婆打结婚证。
阿华说,老赵觉得自己年纪太大了,所以也不会打结婚证。
送养方没结婚证,就意味着手续不齐全,孩子户口的事仿佛进入了一个死循环。
但阿华领养的意愿却很强烈:“我好喜欢他啊,他爱笑,肚子饿了,就‘咩啊咩’的叫,好像是在叫妈妈一样。有了这个小孩就有人叫我妈妈了。”
以前辗转务工的时候,人家都会问她,家里几个人吃饭?生了几个小孩?
每每问到这些,阿华就很尴尬,但现在她有了儿子,再也不怕没话回答别人了。她很清楚,“孩子的亲爸不会去打结婚证的,我们没熟人,没关系也打不到那些证明,所以我觉得民政局的人故意在刁难我。”
在阿华心里,她全然不愿意相信正规的流程可以帮助她办理到户口,更不会试图去说服老赵打结婚证。
后来,在媒体的干预下,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建议阿华通过南昌市福利院办理收养手续,但阿华却表示,自己的孩子并不是福利院捡来的,自己更不想去南昌跑这一遭。2023年,阿华早已在多方媒体的帮助下,为儿子上好了户口,带着儿子前往福建打工赚钱。
她说:“我想多赚点钱给孩子读书,我的儿子最好去读私立学校,因为只有读了书才能赚钱。”
虽然阿华常常要一边带孩子一边打工,但是她依旧感到十分满足,因为这个孩子,她结束了四十年的寂寞独居生活,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滋味。
参考文献:- 《凤见第120期:双性人阿春的母亲梦》;《凤凰网江西》;2023-12-15
- 《山村探访:“双性人”不为人知的真实生活》;《都市女报》